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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系列

人道的栖居 中国当代设计批评

发布时间:2024/09/29    浏览次数:

  人道的栖居 中国当代设计批评中国当代设计批评,主要围绕中国当代设计的现象、问题和人展开讨论,是设计理论研究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设计理论研究要关心中国当代设计的发展,因为设计实践中产生的问题都是鲜活的。理论如果只在理论内部打转,理论就只能是灰色的。而批评可以使设计理论增添现实的触角,不但可以与基础理论和历史研究形成互补,而且可以拓宽基础研究的视野,从而整体上促进设计理论学科和中国当代设计的健康发展。

  马丁·海德格尔(Martin Heidegger)的两篇文章——《筑·居·思》和《人,诗意地栖居》,一向为设计理论研究者所称道,当讨论涉及建筑存在的本质问题时,他的观点常被引用。尤其是“人,诗意地栖居”这句从荷尔德林(Johann Christian Friedrich Hölderlin)那里引来的诗句,更是已经成为许多人的口头禅。可是,人们在引述海氏观点的时候,往往忽略了他思考这个问题的背景,即第二次世界大战刚结束,德国由于战争的原因面临住宅紧张的问题。这个背景在两篇文章中都有提及,尤其是《筑·居·思》一文,因为它是1951年8月5日上午海德格尔给参加建筑大会的建筑师们做的报告。

  两篇文章显然具有内在的关联。海德格尔绕来绕去要说明的一个核心问题就是“栖居的本质”。但所有的断语——“筑造乃是真正的栖居”“栖居是人(终有一死者)在大地上的存在方式”“栖居即被带向和平”之类——都不如“人,诗意地栖居”这句诗有想象力。海德格尔最终还是把栖居的本质落到了“诗意”上。他说:“一种栖居之所以能够是非诗意的,只是由于栖居本质上是诗意的。”而“诗意地栖居”事实上是一个审美的乌托邦,荷尔德林想象中的古人生活和海德格尔的黑森林农庄一样,都是一种被理想化了的生存状态。海德格尔自己也很明白,从哲学上探讨栖居的本质、树立黑森林农庄这样的标杆,并不能代替对现实问题的思考。可以说,海德格尔基本上在他的玄思该打住的地方打住了。然而,他也明确地指出,无论住房短缺的问题多么严重,栖居的真正困境并不仅仅在于住房匮乏,不懂得“栖居”半岛综合体育官方网站、不知道怎么“栖居”才是更本质的问题,人应该根据栖居并为了栖居去筑造房屋。而只有当我们严肃地对待栖居的本质“诗意”时,我们才可能对人的栖居状态从“非诗意”到“诗意”的转折做出贡献。

  显然,思想的接力棒已经传给了那些听他演讲的建筑师。我并不知道那些聆听报告的德国建筑师对海德格尔的发言做何感想,但在德国这个现代主义设计的故乡,我敢说,他们的设计实践跳不出战前由格罗皮乌斯、密斯和勒·柯布西耶等人确立的经典路线。因为,先锋设计大师们在战前通过各种实践和撰述所提出的那一整套设计方案本来就是为解决19世纪以来城市贫民缺乏住宅的问题而准备的。虽然这些先驱者的努力值得我们钦佩,但是,不可否认,现代主义这一套宏伟的方案也有严重的缺陷。这集中表现为,因为相信机器主义能够给每一个人都带来福利而忽视了一些人作为有机体的必然需求。现代主义设计假定所有的人都需要一种新时代的设计,这种设计道德不考虑宗教和民族的差异,甚至也不考虑人与人之间的差异。他们相信,有了标准就会进步,就像柯布西耶所说的,“人人都有同样的身体,同样的功能”,“人人都有同样的需要”。但这显然是用统一性遮蔽了多样性,用共性敷衍了个性的呓语。所以,很多设计尽管名义上是“客观的”,但实质上却具有强烈的主观色彩,这种主观主义使设计师完全沉浸在自己用审美的力量改造社会的梦幻中,却忘记了“大众”是由一些身体并不“标准”的人组成的,他们的心理感受和文化认同也不一样。这就是早期现代设计话语的一个困境:设计要想大众化、人人享有,必须降低成本、批量生产,必须倚仗机器,然而这种工具理性的大量运用到头来却是对人的“异化”。设计先驱们主观认定,他们所要创造的世界就是未来的世界,而这个问题也随着现代主义的国际化日趋明显。设计师山崎实20世纪50年代为美国圣路易斯(St. Louis)设计的低收入住宅群“普鲁蒂—艾戈”(Pruitt-Igoe,图2—1),因完全不适应用户的需要而在1972年被拆毁,这一著名的极端案例就典型地说明了现代主义存在的问题——“人”被动地成为设计的接收者,人的多样化的需求被忽视,人类存在的丰富性和多种可能性因而部分地被设计师的主观意志剥夺。

  图2—1 美籍日裔建筑师山崎实为美国圣路易斯市设计的低收入住宅群“普鲁蒂—艾戈”。1972年7月15日下午2时45分,该住宅群因居住率不到三分之一,市政难以维持而被拆毁,这一时刻也被后现代主义理论家查尔斯·詹克思(Charles Jencks)看作现代主义和国际主义风格死亡、后现代主义诞生的时刻。但“普鲁蒂—艾戈”设计中的问题显然不仅限于其冷酷如监狱的风格。

  这个时候,我们就会发现,海德格尔有他的远见,正确地对待“栖居”比近在眼前的住宅短缺和看似已经解决了问题的住宅设计更加重要。而现代主义的缺憾事实上从另一个角度给我们提出了“栖居”的问题:我们要一种什么样的栖居?或者,套用海氏的话说:在我们这个令人忧虑的时代里,栖居的状态应该是个什么样子?(图2—2、图2—3)

  图2—2 卡尔·埃恩(Karl Ehn)设计的卡尔·马克斯公寓,被认为是社会主义住宅的范例,位于奥地利维也纳。

  显然,海德格尔理想的“诗意”离现实过分遥远,它是一种哲人对古人艰难生活的审美化,一种理想的生存境界,在操作的层面上却意义不大。比如,在我们的语境中,“诗意”很容易跟山水诗和古典园林的意象联系在一起。可是,如果城市中的中低收入住宅设计跟着这种感觉走,无论从效用还是美学上讲都没有前途可言。在海德格尔演讲的那个年代,针对现代主义设计的问题,我想最有意义的回答可能是芬兰建筑大师阿尔瓦·阿尔托给出的。1955年,在就任芬兰科学院院士的时候,这位不善言辞的建筑师发表了一篇著名的讲演《艺术与技术》,极为清晰地阐述了关于“弹性标准”的想法。他认为,整齐划一的标准化给人类生活和环境带来了一系列的破坏,技术官僚的理性主义对“小人物”的健康和整个人类社会已经构成威胁,只有“人的尺度(the human scale)才是我们要做的任何事情的正确尺度”。因此,他提出了一种富于弹性的“人道的标准化”,用于解决“如何在不毁坏人类先天的个人特性和自然环境的变化的基础上实现大规模的生产和货品的传播”。阿尔托的这篇演讲事实上也阐述了斯堪的纳维亚设计的精髓。我想,在海德格尔和阿尔托的思考的基础上,用“人道”代替“诗意”对从设计的角度思考栖居的问题可能更有效,而且,在“诗意地栖居”的道路上,“人道地栖居”是必然经历的阶段。事实上,在海德格尔那里,“人道”和“诗意”也是统一的,他说过,诗意一旦发生,人就能人性地栖居在大地上,人的生活就是一种栖居生活。然而,若达不到“人道”和“人性”,栖居更谈不上“诗意”。在此,我用“人道地栖居”替代“诗意地栖居”是因为它的现实性——既然诗意不可得,我们就要回到人道。但是人道的标准也在变,当城市里的低收入者生活在贫民窟里时,使他们住上设计良好、建筑质量可靠的独立单元住宅是人道的;而当人们住上了这种住宅之后,人道的标准就又有了新的提高,这用马斯洛的需求层级论也是很容易理解的。可是,作为设计者或决策者,如何把握这种人道标准的提高呢?

  类似“普鲁蒂—艾戈”的例子实际上也对现代主义者的主观主义提出了诘问:这是属于谁的栖居?谁有权把握/操控这种栖居?许多设计师,尤其是在建筑和规划领域,对此也进行了认真思考。其主要成果之一就是“居民参与”(Inhabitants Participation)概念的提出,在工业设计领域,与之相应的就是“用户参与”(User Participation),它们在设计研究和实践领域日益受到重视。有人认为,“参与”观念受到重视与20世纪60年代的民权运动和理想有关。而事实上,这一概念可以追溯到50年代中叶理查德·纽特拉(Richard Neutra)和克里斯托弗·琼斯(Christopher Jones)等人对设计师主观成分过大的批评。他们认为,公民的生存环境被设计,自己却浑然不觉,成了霸道设计的牺牲品。这当然是错误的,因为设计方应该是公共的,应体现公民权利。这个看似平淡无奇的观念实则具有性的意义,它不但引起了许多设计师的重视,也激发了他们的实践热情,比如国内建筑界所熟知的克里斯托弗·亚里山大(Christopher Alexander)在他的建筑和规划设计方法研究中便十分强调用户的参与,而这也成为当代设计方法研究的重要议题之一。海德格尔说:“本真的筑造之发生,乃是由于作诗者存在,也就是有那些为建筑设计、为栖居的建筑结构采取尺度的作诗者存在。”我想,也可以设问,这“作诗者”是谁?是建筑师、规划师吗,是政府吗?当然包括,然而绝不能忘记的是将来栖居于其中的那些人。无疑,只有他们也参与,设计者和决策者才能更好地把握那个变动的人道标准。

  那么,在中国当前这个住宅缺乏、房价高企的时代,如何理解“人道地栖居”呢?显然,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多盖房子”,但只是大力兴建低收入住宅(当然,这是极其重要且必要的)是不是就达到了“人道地栖居”呢?这些问题当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但是肯定需要研究和讨论。在我看来,以我们这个时代的智慧探讨人道地栖居,最好的概念就是“可持续”,这既是一个国家已然认可的发展道理,也是一种正在被认真探索的设计方法。这个概念,海德格尔的时代没有,但是他的文章中是隐含着的。“可持续”是什么?虽然这个概念在不断延伸,比如,近来人们又发展出了机制的可持续、文化的可持续,但最主要的仍是三点:经济发展、社会公平正义、环境生态平衡。建筑设计师、规划设计师、政府官员们在考虑低收入住宅设计问题的时候,首先要有的概念框架就是“可持续”。比如,在设计建造低收入住宅之前,设计者和决策者就应该想到:居民在住进去之后,他们的经济状况是否可以得到改观,还是有了房子,经济水准却下降。就像一些因大型工程而被异地安置的居民,如果有不错的住所,却缺乏就近的就业机会,或工作需长途跋涉,不胜其苦,这样的住宅规划设计在经济上就是欠考虑的。如果低收入住宅的设计建造只是暂时解决了住房紧缺问题,长期看却助长了社会的贫富分化,进而影响到对教育、医疗等公共资源分配的公平和公正,甚至影响青少年对自身的身份认同,这样的住宅设计在社会的可持续上就是短视的。在环境的可持续方面,如何规范低收入住宅对公共绿地的占有,如何防止为补救住房严重短缺的局面而仓促建成的住宅出现迅速老化的问题,以及如何处理由此引发的低收入住宅与环境生态之间的协调问题,都是需要认真思考的。如果不做全面、审慎的考虑,在不久的将来,大量仓促建成的低收入住宅,最坏的情况,可能会变成贫民窟,而这势必将导致更多、更严重的社会问题。

  那么,如何避免呢?已有的探讨大都集中在规划模式上,如“大混居,小聚居”。从设计的角度看,我认为,非常重要的一点是,在决策的制定和设计过程中一定要纳入“居民参与”机制,使用户在设计阶段就拥有构建“栖居”的权利。设计人员按照甲方(政府或开发商)要求和自己的观念设计,商人再按照自己的理解建造完成,之后再进行销售,这个程序是有问题的。政府、开发商和建筑规划设计团队必须把用户的要求表达出来。因此,设计团队的组成和设计过程中的交流就变得非常重要。没有谁会比用户更加关心设计的蓝图。实施这种方法的困难在于居民人数众多,其意志的决定过程肯定比较繁杂,然而,在一个网络发达、诉求高涨的时代,我相信,决策者和设计者通过寻求良好的机制可以做到这一点。设计参与的实施不能因噎废食,其过程会比较困难、复杂,但不实施的话,设计施工完成之后,问题就会更多地显现出来,而且有些是根本无法弥补的。在社会的前提下,原则上讲,人道地栖居不应该是被赠予的,而是争取和协商的结果。政府不能以高高在上的“赠予者”姿态出现,居民参与时也不要“感恩戴德”,因为居民参与的基础是文化,而这种参与也将构建文化。在这个过程中,组成多学科的设计团队也是必要的,各地大学可以发挥学科群的优势,本着可持续发展的原则,在经济学、社会学、心理学和环境科学等方面为低收入住宅区的规划和设计提供跨学科的建议。

  除此之外,在设计建造低收入住宅区时,以建筑设计和城市规划为核心的设计学科,其独特的价值仍在于探索合适的解决方案。必须承认,设计不是万能的,它解决不了根本性的贫富悬殊和社会不公问题,作为受托方,建筑师和规划师的权责也很有限,但是,用心的设计可以让低收入住宅区更加舒适、人性化、宜居。在商务印书馆译介出版的“我知道什么?”丛书中,有一本叫作《居住与住房》的小书,作者让—欧仁·阿韦尔(Jean-Eugene Havel)在结论部分仍旧把解决问题的办法归结在“寻找一个工艺方案”。这是住宅问题的本质决定的,在经济学和社会学等领域的讨论之后,问题最终仍旧得归结到设计和建造上去。而社会的真实需求对设计师来说永远都是一种创造历史的机会。现代主义者创造了这样的历史,中国的城市化和大规模的中低收入住宅需求又将激发什么样的设计呢?我们的设计师能不能设计出真正安全的、宜居的、可持续的、充满希望的中低收入住宅区?这可能还是一个未知数。因为首先是难度大,缺乏更准确的评价机制,而且也很少有设计师在认真地关注这个问题。《贫民窟的挑战:全球人类住区报告2003》在谈到中国城市住宅的问题时,批评中国缺乏对未来土地和房屋的考虑,而且通常没有社区或美学优点。这个评价并不过分,我们的中低收入住宅事实上的确缺乏真正意义上的设计,或者根本就没有设计,只是在套用一些已有的模式。更关心能够使设计师迅速蹿红的纪念性建筑,这的确将使一部分人留名青史,然而,这种好不能以设计师对真正需要设计的平民栖居生活的敷衍和漠视作为代价。

  总之,能否使中下收入阶层实现“人道地栖居”是关系中国可持续发展的一个大问题。当前,最坏的建造是结合了现代主义的形式、商业主义的本质和官僚主义作风的建造,它使大地和环境被破坏,社会被区隔,而普通人并不能够获得在一定的物质基础上所应当呈现的生活。作为一个极端的现代化的案例,中国当代的中低收入住宅设计必须纳入可持续的观念,着力于长远的思考,通过探索和应用适当的设计思路,让居民真正成为人道栖居的主体。世事无论如何改变,我认为,应该明确的一点是,人道地栖居,其本质就是让人的生活,尤其是低收入者的生活值得过,有尊严,有希望。无论从什么角度、寻求何种解决方案,决策者、设计者的思考和行动都应该不断地回到栖居者的生存和人道尊严上来。

  当代设计深入中国社会生活和文化的方方面面,对时代潮流和社会风尚具有重要影响。但在中国当代设计急速发展的过程中也产生了诸多问题,因此需要设计批评的声音。本书收录了作者近十多年来的设计批评文章,从设计的人道观、中道观和有机观立场出发,对中国当代设计的一些重要现象、问题和人展开了建设性的批评和讨论。作者认为,设计批评必须是设计研究的一部分,这样,设计批评才能真正变得成熟和理性。

  周博,博士,中央美术学院设计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领域为设计的历史与理论、艺术史以及视觉文化研究。出版专著《现代设计伦理思想史》(2014)、《中国现代文字设计图史》(2018)、《新中国美术家·周令钊》(2020),译著《20世纪的设计》(2012)、《为线)、《运动中的视觉:新包豪斯的基础》(2016)等5部,主编《设计真言:西方现代设计思想经典文选》(2010)、《字体摩登:字体书和中国现代文字设计的再发现(1919—1955)》(2017)等。曾获教育部第八届高等学校科学研究优秀成果奖(2020)、教育基金会高校青年教师奖(2014)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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